归档日期:11-10 文本归类:精选短文 文章编辑:菠萝语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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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小姐沉静内敛、心若明镜。社会跌宕起伏,尘世间灯红酒绿,大小姐志若磐坚,胸中千沟万壑。
当下美女也多,娇媚可人的、雍容华贵的、风情万种的,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明星样。可要找一位大小姐,着实不易。
·郭婉莹,那些劳动,助于我保持身材·
郭婉莹,上海永安百货的大小姐,自幼喝牛奶咖啡说英文,在伦敦生长,回国就读于基督教会中学、燕京大学。无论是做富商的千金、尊贵的少奶奶,还是“文革”中家里所有的东西悉数充工、连结婚礼服都不剩下的时候,她永远不变地讲究与优雅。
她穿着旗袍去清洗马桶,穿着皮鞋站在菜场里卖咸蛋。当她独自从劳改农场回家,听法院的人来宣读对她冤屈去世的丈夫的判决书时,她平静地听着,不闹也不号啕,泪水只在心中留。
她晚年时,有外国记者问起她在那些劳改岁月,为何能好好地活下来,她优雅地挺直背:那些劳动,有助于我保持身材的苗条。
她在86岁的时候,与三个年轻女子外出,在一起走了几分钟,那三个子女都感到,像是三个男子陪一个迷人的美女去餐馆,而不是三个女子陪一个老太太。
·严幼韵,穿了一辈子高跟鞋,习惯了·
严幼韵,第一个将小轿车开进复旦大学校园的校花,嫁给了驻菲律宾马尼拉领事馆的杨总领事。日寇侵华,疮痍满目,杨总领事因拒绝为日军筹集物资,与七名外交官一起被枪杀在异乡的稻田里。已有三个孩子的严大小姐,携领事馆另几位遇害人员的遗孀、子女,在小岛上顽强生存。她卖掉了首饰珠宝,在花园里种菜,学会了做酱油与肥皂,学会了养鸡养鸭……唯一没有变卖的是钢琴。晨曦晓露、夕阳西下,她会叮叮咚咚敲响琴键。
日本投降后,她携儿带女到了纽约 ,应聘联合国礼宾司招礼宾官,以流利纯正的英语、优雅大方的气质从几百人中胜出,工作到65岁退休。
在她百岁生日的派对上,她身着宝蓝底、红玫瑰花的旗袍,与孙子翩翩起舞。主持人曹可凡问:严先生,你穿着高跟鞋累吗?她嫣然一笑:“我一辈子穿高跟鞋,习惯了。”
·郑念,中国“最后贵族”的一种精神与坚守·
郑念,八十几岁的她,身着蓝调祺袍,头发花白微卷,面庞清柔,姿态极为优雅。虽是高龄暮色,眼神却一点不混浊!是怎样的女子,老年如此端美?眼神这般光芒?她,绝非寻常女子,堪称“一代名媛”、“最后的贵族”。
以《上海生与死》一书闻名于英美文坛的华人女作家郑念原名姚念谖,其父曾任北洋政府高官,早年毕业于燕京大学,她和丈夫均留学英国,丈夫是国民党政府的高级外交官,她过着外交官夫人的优渥生活,风姿绰约,极显个人魅力。丈夫病逝后,出任英国亚细亚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总经理助理,是聪慧干练的职业女性。
“一个炎热的晚上,女主人坐在自家静静的书房里看报。台灯的光照下,柔软的沙发,织锦缎的垫子,墙边装着中文英文书籍的书架。佣人前来通报有客来访,然后,会客厅里,主人和客人聊着天,佣人端来用精致瓷器盛的茶和英国式薄三明治……”这是1966年夏天的上海,郑念还保持着名媛的生活方式。
然而,随着文革的到来,郑念的家庭如同许许多多家庭一样陷入了可怕的灾难中。先是家庭遭到红卫兵的洗劫和摧毁,然后郑念被捕入狱,狱外的女儿著名演员的郑梅萍被人活活打死。
乌云压顶,孤立无援,四顾茫然,要在精神上不被摧毁,难乎其难。郑念身陷绝境,却绝不接受任何强加的罪行,她奋力讲道理、摆事实,为自己抗辩。看守所认定,没有一个犯人像她那样“顽固和好斗”。为了让她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行,郑念曾经有十多天双手被反扭在背后,手铐深深嵌进肉里,磨破皮肤,脓血流淌,度日如年。她每次方便后要拉上西裤侧面的拉链,都勒得伤口撕肝裂肺的痛,但她宁愿创口加深也不愿衣衫不整;有位送饭的女人好心劝她高声大哭,以便让看守注意到她双手要残废了。而郑念想的是:怎么能因此就大放悲声求饶呢?“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可以发出那种嚎哭之声,这实在太幼稚,且不文明。”
郑梅萍与郑念
在知识和道德上,她都压倒了审讯人员,以至于居然能得到某些局部的胜利。在交代材料的底部,落款照例是“犯罪分子”,郑念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在“犯罪分子”前面加上“没有犯过任何罪的”这几个字。在多次重写交代材料以后,再给她的纸上终于不再有“犯罪分子:”这个落款了。
她甚至拒绝被释放,除非当局向她道歉。这是极其罕见的场景。她拒绝了所谓的释放决议。她要求宣布她根本就是无罪,并且要求赔礼道歉,还要在上海、北京的报纸上公开道歉。这种要求只能让专政人员感到好笑。他们当然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种坚持背后的信念和价值观。然而这正是中国女性反抗暴政的伟大品格之展现。她的英文自传《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》追述知识分子理想如何被政治粉碎,轰动世界。
在丈夫亡故、女儿被杀、身陷囹囵的情形下,郑念四面楚歌,孑然一身,却保留着良知与勇气,这内在的美丽,穿越了文革时代的严酷黑夜。
朱大可回忆:“七三至七七年间,我时常看到那位叫作姚念谖(郑念)的‘无名氏’,独自出入于弄堂,风姿绰约,衣着华贵。她的孤寂而高傲的表情,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”